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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钱树和阿晚
阿晚上大学的第一年的那个正月十六阿晚的爹让人把榆钱树砍了,因为它的枝丫长到了隔壁三奶奶家的屋顶上,风一刮,把瓦叮叮当当地扫下来。
它并不算老,只有大腿那么粗,它也并不年轻,从阿晚记事起它就一直在,而且就那么高。 小孩子总是很皮,阿晚阿环阿雅在一起的时候,总会爬上春天的墙头和屋顶去摘嫩绿嫩绿的榆钱叶子,给黄毛叔叔家的羊和奶奶家的鸡,阿晚手巧的娘还会用它们蒸馒头,蘸上酸酸的醋和辣辣的蒜,阿晚能吃一个大大的馒头。夏天雨总是好玩儿的,刚刚雨停的时候,树叶上会有没落下的雨,用脚一踹树干,水哗啦啦的掉下打湿新换的衣服,雨后的树上还总能有许多的蝉蜕和知了,寻到这些卖给小贩能买甜甜凉凉的绿豆冰棍儿,吃得那聒噪的蛙叫也变得好听起来。 爬着树打着滚阿晚到了上初中的年纪,爹娘拖关系找人送礼把阿晚送进了城里的寄宿学校,很少回家,也很少看见爹娘弟弟和下一届的阿环还有搬到大城市的阿雅。秋天的周末,太阳把人影在地上拉得老长,阿晚带着粉红色的发夹回家路过榆钱树被蜜蜂蛰到头上一个大大的包,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树上竟然有了新居民,吓得阿晚再不敢爬上去调皮,也在再没吃过那样带着树叶和面粉香气的馒头。 高中以后阿晚的爹娘为了让阿晚和弟弟好好学习在城里租了房子,除了寒暑假阿晚一般不再回过家,从此榆钱树只有冬夏再无春秋。每次回家不是树上的蝉鸣吵得人心烦就是满地的落叶叫人发愁,阿晚发誓走出这个破落的小农村,带着爹娘和姐姐弟弟到城市里过清净干净的好日子。 阿晚如愿考上了首都的大学,拖着沉重的行李和爹走下火车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的时候阿晚是高兴的,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多的车,车水马龙大概就算这个样子的了,晚上还有各种的霓虹灯,为没有星子的夜晚增光添彩,虽然这里的路边有很多的树,但大多是杨树,学校还有很多好看的阿晚叫不出名字的树,但就是没有榆钱树。 寒假阿晚回家,远远的就看见榆钱树和树下的弟弟,不知怎么地就一股酸意涌上鼻子,许是许久没有看见弟弟了,可能回来那天太冷,西北风呼呼的吹得,虽然榆钱树光秃秃的枝丫并没有剧烈的晃动。它们还驻守着本来的地方,还是朝南的茂盛朝北的稀疏。它没有梅的一身傲骨,没有兰的空谷幽香,却也不嫉妒竹的潇洒一生,不羡慕菊的凌霜自得,它只是清华其外,淡泊其中,不做媚世之态。 买树人只要树干,树根还在土里,阿晚蹲下身来就能看见一圈又一圈的年轮,看得人眼晕,总也数不清,像是一团雾气浮在眼前,就突然想起有人说,爱上一座城,是因为城中住着某个喜欢的人。但爱上一棵树,并不需要任何理由,无关前因,无关风月,无关它陪伴了一个姑娘的成长,只是爱了,便是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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