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她的那个他》

                                                                                                       ------来生也请继续爱我

      她是一个乐观好强的女孩儿，在学校是老师的得意门生，在家里也是邻里口中的乖乖女，可她永远都不知道在他的眼中她是怎样的。

      在她很小的时候，他就有了酗酒的恶习，总是在晚上喝的死醉才回家。母亲和祖母都怕他，只有她一个人，踏着漆黑的乡间小路去寻他，担忧中夹杂着恐惧。迎面的一个小土坑就会把她吓得满头大汗，手里的电灯又忽明忽暗，四周的静谧，亮耳的狗吠，让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但她依然鼓足勇气，因为她知道他从来不打孩子。终于，她找到了他。

      划拳，斗酒，这些场景都让以后的她习以为常。只见她低声地说：“爸爸，回家吧！”，声音小的自己都几乎听不见。而他只说让她先回，似乎抽不出一点儿空闲说第二句。也不知夜里几点，她被一阵争吵声惊醒，穿上衣服，推开房门，她看见好多人，主角则是他和她的母亲，而别人显然都是为劝架而来的。见她出来，他径直走到她面前，言语中似乎还要拉拢她和他一心“对付”她母亲，幼小的她什么都不懂，却给了他一个耳光，一怒之下，他砸了家里的电视机，可还是没有打她。后来邻里都说她不懂事，怎么能打自己的爸爸？没有人知道那个夜晚她是怎么度过的，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呢！

      又是一个夜晚，她听见祖母说要瞒着她让她的父母去外地打工，那又成了失眠的一夜。果然，天还没亮她就感觉到母亲正轻轻地将胳膊从她的颈下抽出，她故意装作翻身，将脑袋从母亲的胳膊上移下。那天，她起的很晚。

      就这样她成了一名留守儿童，开始跟着祖父母一起生活。祖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他们虽然年纪大了却还是干劲十足，绝不允许庄稼有一丁点儿落后人家。每天放学，她就坐在家门口的木墩儿上等着他们回来，他们若在地里忘了时间，她就要空着肚子回学校了。有时候甚至会傻傻的觉得他们爱庄稼比爱她都多，但她从来不会抱怨，因为她知道爷爷奶奶都是为了这个家。看着他们迈着年迈的步伐在田里打药，顶着酷暑除草，她心里有的只是心酸和无奈，多希望自己快快长大。

      几年后她大了，可爷爷奶奶还是不让她下地，他们说家里一定要出个文化人，不能世世代代都是农民。她十分相信他们的话，所以纵然村里所有的孩子都辍学打工，她仍坚持优秀地完成学业。学习之余，她教了村里的老人唱国歌，老人们都很高兴，爷爷奶奶更是乐的不行。她还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这会减轻她对爷爷奶奶的愧疚，因为她是个女孩子，做不了更多了。在家里，她常常自称“知识分子”，虽然知道在万千学子中她并不算什么，可这样却能让老人家觉得很自豪，很开心。而令她感到自豪的是，在爷爷奶奶心中她的地位几乎能超越她的姑姑。

      后来，她的父母也回来了，还抱回了一个可爱的小东西，那是她的弟弟。刚看到这个小东西，她是那么兴奋，自从父母外出打工那天开始，她好久都没这么开心过。如果不是奶奶拦着，她都想要抱着这个小东西挨家挨户地去窜门。然而当她沉浸在满满的幸福中的时候，却发现他酗酒的恶习已经发展到了无法克制的地步，几乎是整天不进家门。那时候家里真是到了穷困潦倒的地步，连那个小家伙的奶粉钱都是她卖辫子得来的。家里没钱装电扇，小家伙热的没日没夜地直哭，妈妈抱着，她就不断地在一旁扇扇子。妈妈跟她说在外边儿打工时她曾看过一个电影叫《凤凰山村的孩子》，里面有一个叫小凤的女孩跟她很像，坚强，勇敢，善良。看到小凤，她就会想起她。听了母亲的话，她的泪竟湿了眼眶，好像父母不在身边那些日子里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来，觉得自己一下脆弱了好多。但她还是笑了，因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至少不用再忍受离别之苦了。

      然而上天似乎就爱和她开玩笑，不久，她的弟弟检查出患有先天性精神疾病，11岁还不会说话，更不用说自己穿衣吃饭了，为给弟弟治病让这个原本就窘迫的家庭如同遭受了灭顶之灾。十多年来她从未像其他同学那样一放学就扔了书包出去玩，而是一边照顾弟弟一边做家务。而他呢？是个很爱面子的人，觉得这些年自己没赚到钱，又摊上这种事，他在朋友面前颜面无存。开始更频繁地酗酒，还总是冲家里人发脾气。一天天她觉得和他越来越疏远了，有时候竟连那声“爸”都喊不出口了。

      那天是妈妈生日，不知道他又在哪里喝醉了，还嚷嚷着要离婚，为此家里又闹得不可开交。那一刻她真的觉得好累，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促使她一股力跑到公路上，又搭上一辆去省城的汽车，然而刚上车却发现车前音响里竟放的是那首《父亲》，“我是你的骄傲吗？还在为我而担心吗？你牵挂的孩子啊！长大啦！”那是她一直想唱给他的歌啊！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是电视剧里才该有的情节，然而现实却一点儿也不唯美。走到省城时夜色已经很晚了，她却也不怎么觉得害怕，有的只是对他彻彻底底的失望。在旅社呆了一夜，早上的她冷静了许多，或许觉得有些抹不开面子，还是不愿回家，就决定先找份杂活干着，反正不久就开学了。可她没想到很快就被他找到了，他竟哭着把她拉上车，奶奶和妈妈也坐在后面。妈妈一直问她冷不冷，饿不饿。奶奶却一直感慨地说还是因为是父女啊！心是相通的！原来那天晚上他找她找到凌晨3点，4点又开车出去找。走到那个路口，他说他心慌地厉害，就下车走走，竟找到了她。奶奶说其实他心里最在乎的就是她，而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呢！

     晚上，妈妈做了好些菜，因为找她，一家人都好几顿没吃了，就在那个晚上，不善言谈的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说出了那样一番话，她说：“爸，为什么家里的餐桌上总是没有你，你喜欢和朋友一起喝酒，可你就那么讨厌和我坐在一起吃饭吗？不管外面的人怎么想，在这个家里没有人会看不起你，我一点都不会嫌弃你没别人挣得多，也不会觉得弟弟会连累我，让我有多丢人，我一点儿都不羡慕别人，只要我们愿意，我们一家人不会过得比任何人差。”那天晚上他什么也没说，第二天很早就去地里干活了。直到她开学他都没喝过酒，跟以前相比，这简直是奇迹。虽然那些天她和他碰面还是有些尴尬，但气氛却很融洽。有爱，家就会越来越好。

      快开学了，她把所有的奖状和荣誉证书都贴在了客厅墙上，她知道他一定会看的，她想让他知道就算他没有一个优秀的儿子，但他有一个努力的女儿。开学那天他想送她，她同意了，一路上他们很少说话，但彼此都很享受在一起的时光。离开时她说：“爸，回去开车慢点儿！”她发现此时“爸爸”两个字再没有以前那么拗口了。

     她越来越相信生活，相信爱。“爸爸，来生也请继续爱我”这句话仍被藏在心底。

                                                              15河南靳盼盼

                                                              河南工业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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