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鸡

      杜牧说“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调。”我很幸运，也很幸福，不仅成长在这样美丽的江南，更在今生今世遇到了最疼爱我的爷爷。
       记忆中的爷爷总是有一把又长又白的胡子，像一汪瀑布。他总说“猴儿，别小看这胡子，它可是你从小到大的玩具，忘了？”在那个贫寒的年代，有一件不会坏的玩具，该是多么了不起。我记得每个午后，爷爷会去院子里喂他仅有的两只母鸡，然后坐在藤椅上哼着永不厌烦的“东方红”。吱吱摇晃的藤椅，咯咯乱叫的母鸡，青林翠竹下的老人，成了我心中最赏心悦目的风景。那两只鸡是有人性的吧？围着爷爷转个不停，累了，索性蹲在爷爷脚边闭目养神。有一次，爷爷睡着了，有只母鸡跳到他的腿上使劲啄胡子，我捂嘴偷笑，它是饿了吧？也许爷爷是痛醒的，可他却捋着胡子笑个不停。他说，这些年，它们可是功臣，鸡蛋不仅增加了家里的收入，还让我长得白白胖胖的。母鸡应景骄傲地叫了两声。我知道，爷爷有说笑的成分，但，不能否认这是真的。我望向它们，阳光很美，为它们渡上一层金边，叫人温暖。
       可，再不舍的事总有离开的时候。有一次我在玩耍时，不小心被绊倒，磕破了额头，顿时鲜血直流。年幼的我“哇”的一声哭开了，爷爷闻声赶紧出来为我止血，哄我睡觉。晚上，我听到爷爷不住地叹息：“流了这么多血，杀只鸡给孩子补补吧。”我知道爷爷爱惜这鸡，连忙跑到爷爷面前说：“爷爷，我没事我没事的，不杀它们好不好？”边说边努力仰着头露出额头给他看。他摸着我的头，连声说“好好好。”可是第二天早上，我明明看到了饭桌上那一碗刺眼的鸡肉，爷爷为了我，终是这样做了。我忍着泪水悄悄告诉自己，以后一定好好孝敬爷爷，让他过上好日子。
       然而，时光不知不觉流转飞舞，在困顿的秋幕中染红了岁月的叶片，更带着爷爷一起离开。院子里传来击打砧板的萧冷，一声声传出别离时寂寞的回响。那只孤单的老母鸡有气无力地叫着；那把枯黄的藤椅在落日时孤独摇晃；那片竹林，在风中飘着冷清。少了那位笑呵呵的老人，昔日美好竟也会如此苍凉！而我承诺带给爷爷安乐晚年的誓言也随风而散……?
        而今，院子里依旧到处是嬉戏玩闹的鸡，可那份守望在我生命里、藏在鸡子背后的爱，已经永远失去了！午后的阳光依然很美，不知为什么，眼睛常涩得厉害，耳边忽然响起几年前的鼾声，心痛如刀绞。
        只愿在尘世苦求千年，佑守候我的慈祥老人，在天堂，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