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2113回复:0
人已非,念未央
静默地站在窗前,踮起脚尖,轻轻推开窗扉。六月的天空下,雨后空气格外清新凉爽,还夹杂着雨水拍打地面溅起的浓浓灰尘的腥味,远处的山、近处的树都绿得刺眼。窗外依然葱葱,时光似乎安静的从不曾移动过,可细细看去,这种安静皱巴巴的透着失去水分后的凋零感。又是茴香飘散的季节,旧物小时光,仿佛夏日暴雨,悄然而至,戛然而止。 茴香和农活,几乎是童年的全部记忆。父母外出务工,我由外婆拽回她家,成了和村头玩沙捏泥、偷家中破布裹布娃娃的蓬头垢面“野孩子”一样的留守儿童。如果仅仅是这样,我的童年便是不看再回首的铅灰色,然而,是外婆的存在,为我的生活注进一抹亮亮的浓绿,是漫山遍野的缕缕茴香,将我的童年勾兑得丰富多彩不再苍白。 六月的阳光总是有些过分的辛辣。烈日如一团烈火悬挂苍穹,天地间一片白花花的光亮,空气热得发烫,万物都蔫头蔫脑,没有谁敢仰面寻找太阳。尽管如此,我还是被外婆唤到地里。胡乱地吃过早饭后,我们来到地里,先是一起拔苞谷地里的草,然后外婆挥动锄头刨土豆,我则跟在后面往篓里捡,因为苞谷和土豆间隔种植,所以炽热的太阳光总是从稀疏的叶缝射进来,苞谷秆顶端的细末一碰便乱飞,扑进鼻孔让人窒息。外婆的脸上蒙着厚厚的尘土,汗水在那层尘土上冲出一些道道,又加上黑白掺杂的头发粘在脸上,使她的脸乱七八糟。 六月天,娃娃脸——说变就变。每每焦阳过后,总能引来一阵愤怒的暴雨,而它又总是在午后陡然消失,只留下焕然一新的世界,空气清新凉爽,夹杂着土腥味。蜻蜓因为翅膀被沾着厚重的水珠,在矮矮的天空盘旋着。青蛙在水塘边葱茏的水草里乱窜,时而“扑通”一声消失在水塘。这时外婆总会故作猜测地说:“看小山坡的八角茴熟了没有。”然而每次我们还没钻进树林,站在路边就能闻到熟透的八角茴的香味,辛辣、浓郁的香味合着树叶的清香立即唤醒全身的神经,味蕾也活跃起来,好想马上摘一颗塞进嘴里。雨后的树林里,空气冰凉冰凉的,鼻腔不再是烈日下塞塞的感觉,而是通畅无阻。经过一下午的采摘,我们总能满载而归。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便渴望烈日,越烈越好,晒得八角茴“崩嘎崩嘎”响,茴香招引黄的黑的蝴蝶从苞谷林、野花丛纷纷赶来,然后上下飞舞,外婆家的小狗则懒洋洋地趴在门前,老母鸡用爪子“扑哧扑哧”利索地刨出一个土窝,然后在里面“咯咯”叫,佯装出一副就要下蛋的憔悴样。 然而,金色的童年似乎就是一场梦,就像顽皮的孩童,蹦蹦跳跳跑来,又匆匆忙忙跑远,抢走我手中的棒棒糖,塞给我满世界的惆怅。我长大了,回家上初中了,外婆老了,走了。六月的诗蝉尚未远去,而你已与这个世界长辞。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外婆,再也不会有当年的烈日与茴香。可是光阴啊,请你再回我一折梦,让我再闻一闻浓郁的茴香,看一眼外婆黑白掺杂的头发和伛偻的背影。 窗前,我已湿了眼眶。 作者:向密 生源地:湖北恩施 学校:湖北中医药大学 学院:基础医学院 专业:中西医临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