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和变老的故事 我，长大了。
你，变老了。
关于你的故事，我并不是从你口中得出，而是奶奶告诉我的。因为，你向来就不怎么爱说话。她说，你还在你娘肚子的时候，你爹就去世了，而你还有一个姐姐；所以，从你到达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注定了你将辛苦的劳动。你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丁，你无法躲过早早地就担起重担的任务。这是你的使命。在听到这时，我并没有同情你，因为那时我还在一二年级，根本懂不起你那生来就没有父亲，生来就要辛勤劳作是何种酸楚。更何况，我又没有亲眼看到。……
奶奶还说，你以前是生产队队长。听到这，我顿感自豪，还把你这“官”拿出去炫耀，向同学们摆摆。直到现在，我仍避免不了有时把你拿出来当“招牌”。但是，奶奶曾告诉我，你当大队长时，还多亏她帮你，不然你早就今天被张老头坑，明天遭王媒婆栽赃。奶奶那是怪你太老实，分粮食一颗高粱籽都不肯多拿，害得一群孩子在坡地里到处找野刺果，抓野兔……
那些情景我只能发挥我的想象力，去想象你当时的模样。我并不了解过去的你，但我相信你一定是个好人。
在我记忆残存的最早的片段，就是我背着你一条竹片一条竹片给我编制的小背篓，跟你一起去被玉米。我的背篓只能装下10根玉米，但也足够让我扮演80多岁的老太太了，走两步哼两下；你的背篓却装了50多根，你也背累了，我们就把背篓靠在坡上歇气。那时我悄悄从你背篓里拿了3根玉米放到了我的小背篓里，做好了深呼吸，准备完成这更加沉重的任务，但是内心里燃起了满足的火花，“哎呦，心里作用很强大嘛，感觉没有想象的那么重”，虽然那时才5岁，还在幼儿园，但是我也想帮帮你分担。可是到家了我才发现，原来我的背篓里只剩下5根玉米……
只能用现在事儿太多的借口来掩饰我只能回忆起那些零星的碎片记忆。虽然我没有一直在家住，但是几乎每周都会回来的，而我每次星期五放假回来你和奶奶总是在坡上忙着栽玉米苗或是撒豌豆种或是拔掉那些讨人厌的杂草，或是在用那汤勺从那红色塑料小桶里舀出一勺尿素或是复合肥颗粒。伸起来，退一步，又弯下去。但是只要是看见我回来了，你就停止了你那一伸一弯的动作，站在那里像个不倒翁，问道"小雨放学了？“。虽然你明知道，但是你每次但是这样问。随后，奶奶就放下手中的活儿，把我领回去，而你，就继续那个一伸一弯的动作，直到你隐约听到了我叫你吃饭的声音。就这样，每次回去都是你最后回来……
每周一，天亮得可以看清你四季都戴着的帽子底下的几根白发时，你都会送我到后面的小山坡，因为我怕坡上那家的那条狗。每次都是在那一段两边长满杂草杂树的路上，你就在后面掏出你那种丝烟袋子裹着的钱，你每次都给我两块，还叫我不要告诉奶奶。这让我想起了你最喜欢给我钱，在街上碰到我你不会给我买什么，每次看到我就从你那烟口袋里那两块钱出来……
你总是忘不了把好的给我。我怎么也不能忘了这个情景：那天，我还在上课。你从街上回来，站在我们教室门口喊着“小雨，今天晚上回来嘛，我割了瘦肉”。那时全班同学都笑了，老师也忍不住笑了，我也笑了，脸也红完了。那天晚上我回去了，才发现奶奶走姑姑家去了没有回来。你叫我来炒肉，我说不会，但是也没有办法，我只能炒出了勉强可以吃的瘦肉。但是，这种味道我从来没有尝过……
后来，还有好多好多的故事，我都记不清了。因为我上了中学以后就很少回家，特别是高中，一学期也就几次，也只是匆匆几眼就走了。而那一天，你却亲自来看我了。那是因为我躺着病床上，有人说我生病了，很严重，爸妈从上海赶回来，你和我外婆那一家人在那天晚上12点包了一辆面包车，摇了2个半小时，你们终于到了医院。可是你们不能马上进入重症监护室，可是你却不知道什么是病危通知书；你不知道那些人被推出去了没有回来是因为他们直接进了太平间；你不知道我在你们为我担心的时刻里什么都不知道；你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做休克；而只是在我死去又重生时里跟着那一群人进来了，他们都忙着安慰我，跟我说我没事，而你什么都没有说，又准备从那口袋里拿出钱来，他们阻止了……
说着说着，我又长大了。回去了，我才发现，原来你已经老了，你已经背不动30根玉米了，走两步都会踹。你上街都要坐面包车，你不会再送我到那个坡；而现在，那个湾里只剩下你和奶奶，你不会再去坡地里一伸一弯，也听不见你和那些老农一起闲聊的回音了……
关于我们的故事，并不传奇，你平凡的故事，却是我的惊天动地。我一年年长大，你一天天变老。只怪我太粗心，没有注意到你岁月给你留下的伤痕。等我转身看你，似乎已经过去了几个轮回。看到的不是沧桑，而是心痛。现在的我只想多陪陪你们。因为我害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趁时光还未带走你，就让我好好陪着你。
你伴我长大，我陪你到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