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烟斗

   我知道外公喜欢抽叶子烟，去年暑假，我给他买了根金黄色的烟斗，希望我不在他身边时，他不会感到寂寞。
   对于许多人来说，初六绝对是个结婚的好日子。恰逢过年，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看！公路上排起了长龙，各式各样的小轿车，哈！迎接新娘，好生气派！早晨起来，伸个懒腰，抬头45度天空，天空好像并不给好脸色，厚厚的云层，白中透着黑，太阳试图发散他所有的光芒，冲出云霄，但都失败了。我睁大着眼睛，可是无论怎样努力，始终看不穿它的真面目，朦朦胧胧，忽隐忽现……
   初五，像往常一样，按时到饭店，做我的寒假临时工，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滋味。突然，“老爸，老爸，我们去哪里呀……’’手机铃声响了，我开始恐慌起来，莫名的慌张。前几天，舅妈打来电话，说外公身体不好。爸爸妈妈急忙赶到舅妈家，一直陪着他。我也很想去，但是老板不放人。过年，在饭店吃饭的人很多，老板们想尽办法，要好好大挣一笔。然而，又确实是事实了。妈妈打来电话说：“你外公不行了，快来看看外公！”我立马放下手中的工作，跑到经理面前，慌慌张张的说：“经理，经理，我的外公不行了，你看…...”她想了想：“快去吧，但是，明天一定要来，明天店里有30桌包席呐。”我一溜烟地跑了。“嗯，放心吧，我会的。”我一口气冲到车站。此时此刻，脑袋一片空白，心中充满了焦急与不安。公交车走走停停，探头一看，糟了！堵车了。“司机，快开门，快开门，我要下车。”没等车停稳，我急忙跳下车，不停地奔跑，不敢停下,我怕……于是，我拼命地跑，不停地跑，超过一辆又一辆的车。我知道，公路的旁边是一条长长的河——长江。今天它不再咆哮，不再翻滚，只是静静地流淌着，像死一样的静谧。
   每次去舅妈家，都会经过长江。以前，我们就得脱下鞋，踩在光溜溜的石头上，看着眼下和鱼虾嬉戏欢滚的河流，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过去。记得小时候，外公总是害怕我“扑通”一声掉进河，然后被无情地冲走。于是，每一次过河，他就会紧紧地牵着我的小手。呵呵……2006年，我们从杭州回老家看外公外婆，他听说我们回来了，立马放下锄头，跑着下山来接我们，路上有说有笑，他一手牵着我妹妹，一手牵着我。得意洋洋，大摇大摆。妹妹唱着儿歌，歌声和着欢笑声回响在山谷里。每次我去看望他，远远地就能看见门口坐着一位老人，他的旁边放着一根普普通通却刻满了岁月的拐杖。他呆呆地坐着，眼睛看着我来的那个方向，缓缓地拿起烟斗，静静地吸着叶子烟，吸一口，吐一口，烟从烟斗口冒出一圈一圈的白雾，夹着寂寞的味道，慢慢地在空气中散开，又慢慢地消失得无影无踪。每次一到那里，我就会喊：“外公，外公......我是萍萍，我来看你来了。”他愣了愣，想了又想，记忆在他的脑海高速旋转，最后终于浮现，才慢慢地回应我：“哦，你是……你妈妈回来了没?再不回来,我就死了，她再也见不到我了……”我发了发呆，看着年老的外公，安慰着说:“怎么会呢？外公身体好得很，长命百岁！”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是每次听到这句话时，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闷闷的，好痛，好难受。“砰！”的一声巨响，我回过神来，原来是前面的车追尾了。我来不及看热闹，还是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原本不远的路，在这一天里竟然变得如此漫长，仿佛永远也达不到目的地。跑了大约30分钟，我才意识过来，“笨！坐摩托车啊！”
   到了舅妈家，我冲到外公的房间，还好，他还在，躺在床上睡觉呢。桌子上安静地躺着插着带有淡淡清香的叶子烟的金黄色烟斗，叶子烟点燃过，但是还没有燃烧完？那天下午，我就陪在他的身边，只是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从来没有好好地跟他坐在一起，更加没有好好地陪伴过他，哪怕是一小会儿。一年365天，经过四季的不断更替，一年又一年。我曾很多次打电话给妈妈：“老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外公很想你呀。”她总是回答说：“外公身体还好吧？明年过年我们就回来，你自己想想，如果我们不挣钱，你和妹妹读书怎么办？还有爷爷外公生活怎么办？”又是一个明年，到了明年还有明年，计划总赶不上变化。这一天还是冬天，我看着他，在我不知不觉长大的同时，他也渐渐地老去，如今的他就像一棵快要枯萎的老树，树叶黄了，不停地凋落，看不见他的绿。虽然周围有着肥沃的土地，甘甜的雨露，和煦的阳光，但是，他已没有了力气……我握着他的手，紧紧的，紧紧的。
   第二天，舅妈给萝卜丝(大姨的二女儿)打电话，说外公走了。萝卜丝急急忙忙到店里来找我，我才得知。于是，我放下手中的工作，慢慢地走到老板面前：“周总，我外公走了。”“那快去，不要心慌，路上小心点。”萝卜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还不停地埋怨自己：“昨天我就不该回来啊，都怪我姐姐，叫我买什么车票，晚点买不行吗？”而我却异常地淡定，若无其事，一言不发。今天，天很冷，异常的冷，冷得我直哆嗦。像昨天一样，天阴沉沉的，厚厚的云层不愿让一丝光线穿过。仿佛……要下雨了……我坐在摩托车上，任凭寒风呼啸地吹。外公，难道你就这么走了，为什么？我再也不能和你聊天了，再也不能了，以前每次来见你，你就会问：“你妈妈呢？她不是回来了吗？为什么不来看我？她什么时候回来？”我说：“妈妈还在杭州，没有回来，她回来了一定会马上来看你的。”如今，她回来了，可外公您是否还有意识将其认出？想着想着，我已泪流满面。
   到了舅妈家，外公已经安静地躺着了。他的房间，空荡荡的。窗户上依旧放着那根金黄色的烟斗，只是已经发黑了。房屋的中间烧着煤炭，火，很旺。今天，这里非常热闹，该来的，都来了。平时不来的，也来了。突然间，我有点愤怒亦有点自责。为什么？到他快要离开的时候，他们就有时间了，就有很多的时间回来看他，无论在何地，甚至是在地球的另一端。他们披着白孝，戴着红孝，低着脑袋，围着火炉，不停地搓着手……妈妈靠在外公以前经常坐的那个门前，红肿的眼睛，消瘦的脸庞，凌乱的头发，她沉默着，呆呆地看着地面，像是在沉思。她的眼里分明还闪着泪花……2008年，我们一家人都在杭州。妈妈这人很节俭，从来不坐贵的交通工具。然而，那天，在那特殊的一天，妈妈下班回到家得知外婆去世的消息时，她扑倒在地，嚎啕大哭。那一刻，她带上身份证直奔飞机场。如今，外公也离她而去。几年过去了，她对于生与死仿佛有了更深的感触。今年过年，她没有食言，她回来了。隐隐约约之中，我还是感受到了她的深深自责与悔意。想着，看着这一切，我强忍着泪水，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心里还是那么难受，再也忍不住了，我，哭了。下午，妈妈说：“你外公走的时候，竖起了大拇指，说你是好样的。”顿时，我……我转过身，走开，躲到了没有人的地方，独自一人，静静的，静静的……
   我用黄纸将那烟斗精心地包起，拿在手里。呆呆地看着，我时而怀疑，这只不过是一场梦。外公在跟我开玩笑呢，他只是睡着了，对吗？去年暑假，我去看他，他依旧坐在门口，看着我来的方向，仿佛是在看什么，也好像是在等待什么。一到那里，我就把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拿给他看，“外公，外公，我被重庆警察学院录取了。”我自豪地说，“我以后就当警察了哦！”他听了，只是微微一笑。每次要走的时候，他都会说：“再玩一会儿吧，我给你买好吃的。”然而，每一次，我都无赖地走了。每次，他都会拄着拐杖，看着我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远方……那时的他还很健康，能自己吃饭，跟我说话。然而，也就是那一天，我走了，去追梦，去实现自己的理想。直到放寒假，我也没有再去看他，去看他的时候也就是他去世的前一天。小时候的我总是没有耐心，很少跟他说几句话。我也不愿意跟他说话，因为他每次都要问我的妈妈，我嫌他烦。那个暑假我还给他拍照，他自豪地抬起头，让我照了一张。外公伸出他那干枯的手说：“给我看看，照得好不好？”我笑嘻嘻的回答道：“好看！”没想到，这是第一次，竟然也是最后一次。从放寒假开始，我就一直忙着做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却未曾想过一回来就去看望他，多陪陪他，多跟他聊聊天，如今，却一切都晚了。看着外公的遗像，我才发现他是那么的慈祥，那样的和蔼可亲。可是，为什么，他的眼里藏着泪水？那是对他女儿的思念，还是对他亲人的不舍？或者两者皆是吧。
   我不愿再想，不愿再深思。 “外公，妈妈经常跟我提起您，说您是个好父亲…….我的好外公，一路走好，放心吧,我们会努力的，不会给您丢脸。” 我将包好的烟斗轻轻地放在他的身边，给他磕了几个头，走了。不再回头,抬头45度天空,今天，天空是蔚蓝的，蓝的深邃，还有那白云的点缀，时而微风吹过，暖暖的。小草舞动着身姿，再见，外公您一路走好！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我们不能预测未来，但是我们能把握今天。好好的珍惜身边的人，好好的对待身边的人，珍惜拥有的一切。当你失去的时候，你才会发现，原来他们是如此的珍贵，他们给你带来了许多快乐，点缀着你的生命轨迹，让你的人生焕发光彩，积淀着你人生最美好的回忆。所以，朋友，不要等到明天，因为明天过后，还有明天。距离、时间不是理由，只与心相连。再忙也抽个时间，哪怕是一个电话，一句问候，他们的心也会很满足。
   我希望金黄色的烟斗不再寂寞。

 
 
 
 
 
 
 
                                    13级重庆警察学院刑事科学技术  张萍
 
 
 

这回不用谦虚了。别的同学超过她哦！

我感觉你就是那个寂寞的烟斗！

呵呵，内心确实有点寂寞。但是我又不得不表现得很快乐，也许有点多愁善感吧。也许那样不会让在外打工的爸妈，或者身边的朋友而担心吧。但总的来说，我还是很快乐的，也不寂寞，因为身边有很多的朋友，最重要的是还有那你们啊。

初中时，我爱写文章，还发表过几篇文章的，但是到高中以后就没有真正的写过了。这次恰巧在我身边发生了这件事，感触很深。直到现在，当我闲暇的时候，就会莫名的发呆。

张萍加油！

 看着看着，就想我外婆了，老人们真的好寂寞

嗯，加油！你也要加油哦。

张萍这篇文章写得真心好！叙事线很清晰，情感表达上既体现了三代人之间深沉的爱，又有生活的无奈，还有对亲情的感悟，这份细腻让我很难把这样的你和那个英姿飒爽的女警联系起来，生活就是最好的老师，生活磨砺了我们，也让我们活得更加鲜活真实。

是啊，所以当你想某个人的时候就打打电话，或者发发短信，不想的时候，或许别人正在想你呢………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