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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童年中的狗
小时候我九岁,表姐家有一条黄狗,每次我去表姐家,一开门,黄狗朝我扑来,我就被扑到在地,然后黄狗用它带着湿湿口水的粉嫩舌头舔我的脸,我总是躺在地上,骄纵着它,左右扭着脸,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等狗狗舔够了走了,我爬起来对着姐笑得更欢,姐姐对着我,嘴角盛开了桃花。
后来黄狗当了妈妈,记得它的崽崽降临人间那天,我和表姐焦急的在门外踱步,不自主的默念到底会有几只毛色是白的、几只是黑的。崽崽终于到来,我和姐姐连看着它们时都带着额外疼惜的温柔。狗崽崽很小,身上的毛都是湿濡濡的,它还没有睁眼看看这个世界,但它已凝聚了我们的爱意。 狗崽们满周岁了,在一个放学的下午,噩耗却被狠狠披露,四只狗崽有两只被邻居家的大恶狗咬伤,还有一只惨死,我抑制不住怒气,简直到了怒火中烧的地步,嚷着要去找邻居讨说法,妈妈拦住了我,说是为了这种小事不值得,我哪管那么多,一想到小狗被咬时的剧烈疼痛,我的心都揪起来了。我气冲冲来到邻居门口,大恶狗慵懒躺着休憩,我站着离它很近,有种走上前踢它几脚的冲动,可终究怕被咬没敢动脚,只得气呼呼的对着它干瞪眼,那眼神,估计满满都是愤怒。 自从狗崽们元气大伤,最后竟至一个都没有存活的地步。在我和我姐的哀叹和伤心期间,黄狗疯了。它不再扑到我送上甜蜜的吻,不再听主人的呼唤,也对吃骨头没了兴趣,它最常做的事就是不停的疯跑,无论是田间、小巷还是街头,甚至几天都没有回来露宿过。我想,它可能是在寻找它的孩子,孩子,那是它成为母亲后认为最重要的事。 后来我长大了两岁,妈妈从村子另一头的一户人家那里抱回了一只小狗,也是黄黄的毛,我就叫它阿黄。刚到我的家也就是阿黄的新家时,它显得有些焦躁,时不时往家门外撒奔,一心想回以前的家,那里有它的妈妈和兄弟姐妹。只要它一跑,妈就叫我去把狗牵回来,我拿着一个装了骨头的狗盆,跑到阿黄的前面,把盆往它鼻子旁边凑,阿黄闻到骨头香就会忘却思家的念头,转过头来就想吃,我则看准它上当的时机,扭头就跑,往往阿黄就会猛地追着我跑起来。它小小的身子一跑,活像一只在打抖的刺猬,可爱极了。大多数阿黄跑不过我,它就发发脾气停着不走了,我就停下来,让它吃上几根骨头再跑,循环往复,狗狗就被我逗回家了。 阿黄开始和我熟络起来,为了让它吃上大餐,偶尔没有骨头我也会背着爸妈转身就吐在地上。阿黄长大了,我去上学时,它经常跟在我的自行车后面不肯走,往往到了半路我装作生气的样子,它才悻悻离去。每次妈妈叫我去田里拔蒜苗回家炒菜,我一路小跑,像风一样,阿黄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像疯狗一样。终于,我停在菜田旁边,阿黄的刹车系统却没我好,一个趔趄,它就蹿到蒜苗田里了,这还没完,它竟心安理得的在蒜苗丛中打起了滚,滚了一会望望我一脸无奈又好笑的表情,便撒欢来了个连环滚,我一个大笑,有种加入它的冲动,可一想到我妈阴沉的脸,只得严肃起来,勒令阿黄停止撒娇。然后,悲催的我一根根把蒜苗扶正,一旁的阿黄却自得的享受起田园山水之色。 我一直觉得阿黄是很通人性的,所以在我受委屈时,我躲在没有灯光的角落,当着阿黄的面哭了起来,我一手抚摸着阿黄柔顺的毛,手掌传来温度,看着阿黄眼中也带着泪光,那一刻,我想,它读懂了我。在此之后,回忆起童年,阿黄眼中闪耀的泪光一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那是浓浓的情意。 阿黄闯祸了。在我们一家出门时,妈妈把阿黄用一根绳子拴在门口的柱子上,不巧,有一个村里人经过我家门口时,意图拿走点东西当废品卖,阿黄毫不犹豫地给她来了一口,这一口葬送了它。我们被迫赔钱给那个人,带那个人去医院打狂犬疫苗。妈妈觉得狗狗很不好养,决定把它卖了或者吃了。当时农村很兴盛吃狗肉,觉得狗肉大补。卖了,铁笼子载着它到哪个屠夫的砧板下,我舍不得;吃了,陪伴我度过青葱岁月的阿黄就这样就入我亲人的肚肠,我更舍不得。可是,任凭我怎样求情,妈妈就是不动摇。 在七月十五的这天,妈妈决定把阿黄处理了。我当时就急哭了,搬了一把竹椅坐在家门口,大哭起来,母亲觉得在大过节的哭很不吉利,便哄我说如果别的村的狗来我们这了,就吃别的村的狗,因为村里人经常在吃别的村来的狗,这是常事,因为吃了没有证据,所以也没法计较。所以那时,当恰巧临村的狗在我家门旁晃悠时,我盯着它,竟恶狠狠地希望妈妈杀的就是它。 当爸爸和舅舅准备好木棍,当妈妈准备好开水,可是临村的狗却像是得到风声一样,逃走了。妈妈对我说,没办法了,只有杀阿黄了。我顿时撕心裂肺地哭起来,妈妈重复说这太不吉利了,于是表姐和表妹把我架去舅舅家看电视了。接下来,我的阿黄就被杀害了,它被关进一个小屋,木棒敲准它的头,一声闷响,一声狂叫,然后持续的闷响,狂叫变成垂死的哼哼,鲜红的血液顺着门边大把渗出,喘着粗气的爸爸把阿黄的尸体扔进了倒满开水的木桶,它的眼睛还没完全闭上,可是它再也见不到我了。 等我被允许走出房间时,阿黄已经在锅里了,我走到水井边,到处都是阿黄的毛,我绝望又悲痛地捡起一撮黄毛,用清水洗净,然后弄干,喷上花露水,用布包好,放在我衣柜的最底层。狗肉煮好上桌了,家人吃晚饭时围着一大锅喷香的狗肉大口吃起了,脸上是幸福享受的表情,而我只有愧疚和酸楚。妈妈也亲切地夹了一块放我碗里,我本能地拒绝,阿黄和我共处的场景再次闪现,可是,它再也不能活蹦乱跳地逗我开心了。我盯着狗肉,我想留住阿黄,于是,我夹起它,一闭眼,吃了进去,一阵难过,但我知道,阿黄会永远在我心中了。 姓名:谢峰萍 生源地:江西 学校:南昌大学 学院:新闻与传播 年级:大一新闻133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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